【39健康網(wǎng)】強迫癥的人生：一直洗不干凈的手

? ? ? ?撕開酸奶的蓋子，必須把酸奶舔干凈；擠牙膏，必須從根部開始整整齊齊擠完；走在瓷磚上，必須以一定數(shù)量的格子為單位，絕不允許踩到瓷磚邊緣……

? ? ? ?如今，年輕人似乎與“強迫癥”結緣頗深。他們總喜歡以“強迫癥”表示自我行為的挑剔、焦慮。

? ? ? ?當我們身處強迫癥“旋渦”中，該如何應對？不同的人，做出了不同的選擇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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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? ? ?按照官方定義，強迫癥（obsessive-compulsive disorder，OCD）屬于焦慮障礙的一種類型，是臨床常見的精神疾病。近年來，強迫癥發(fā)病率呈現(xiàn)上升趨勢。世界衛(wèi)生組織更是將強迫癥定義為困擾中青年人群（15~44歲）最嚴重的20種疾病之一。

? ? ? ?你為何會被強迫癥纏上？被問及這個問題時，李雯思索了幾秒說：“這是家庭氛圍所引發(fā)?！?/span>

? ? ? ?把歲月的時針撥回李雯九歲那年，在父母無數(shù)次的唇槍舌戰(zhàn)中，幼小的李雯縮在角落，只覺雙眼迷離，腦海里的思緒亂作一團。雖然父母之間的爭執(zhí)并未直接牽涉到李雯，但每逢經(jīng)歷父母間的爭吵，年幼的她總會在無意間咬破了手指，任憑鮮血溢出。每一次，看著流血的手指，李雯總會不知所措。

? ? ? ?也是從那時候起，一團名為“強迫癥”的黑影纏上了她，如影隨形，無法擺脫。

? ? ? ?李雯曾經(jīng)百度過強迫癥的詞條，里面清楚地寫著：強迫癥主要表現(xiàn)為患者強迫自己反復進行無意義的行為，頻頻思考無意義的想法。同時，強迫癥患者還會嘗試抵制、停止下意識的反應，但常以失敗告終。這些有意識的重復行為表現(xiàn)在李雯身上，就是咬手指、撕倒刺。

? ? ? “只要我醒著，手指便會‘遭殃’”。李雯面露尷尬之色，用她那細細的聲音一邊告訴39深呼吸（ID:shenhuxi39），一邊將手背朝上伸展開，只見映入眼簾的這雙手，指甲與手指齊平甚至偏短得嵌入指尖。而細細一看，右手食指僅剩半截指甲，指甲邊緣的皮膚不知是被撕過或是啃過，帶有些許紅紅的血絲。

? ? ? ?天氣漸涼，皮膚干燥衍生的倒刺似是有種特殊的魔力，讓人忍不住一拔了之。于常人而言可能只是偶爾閃過的念頭，可對李雯而言，這樣的念頭一旦出現(xiàn)，不把指甲啃個“片甲不留”她就不會罷休。

? ? ? ?有時候，無法靠意志控制自己的李雯，也想試圖靠“歪路子”停下自我強迫的行為：往手指涂上風油精、把手一直插入口袋、不停地忙碌讓雙手閑不下來、用繃帶把手指層層包裹起來……然而，不下幾分鐘，這樣的“掙扎”依舊會宣告失敗。

? ? ? ?“我究竟該拿自己怎么辦？”李雯很是苦惱。

? ? ? ?就在一籌莫展之際，來自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(yī)院精神心理科的甘照宇主任一句話點出了強迫癥的源頭：“作為焦慮障礙的一種，我們關注強迫癥，就必須關注誘發(fā)強迫癥的情緒根源——焦慮?！?/span>

? ? ? ?數(shù)據(jù)也顯示，強迫癥在普通人群中的發(fā)病率為3%，其中65%的患者在25歲之前發(fā)病，將近三分之一的患者在15歲前就發(fā)病，且發(fā)病的原因多少與內(nèi)心的焦慮有關?！俺艘越箲]為主的心理因素外，強迫癥的病發(fā)還與生化因素、遺傳因素有關?！备收沼钪魅伪硎?。

? ? ? ?顯然，讓強迫癥纏上李雯的原因與焦慮和不和諧的家庭環(huán)境相關。李雯回憶，哪怕是終日吵架的父母離異后，她依然擺脫不了心中的焦慮情緒。即便表面上再無紛爭縈繞，可焦慮一詞已伴隨童年的陰影深深刻在她的身體里，更是經(jīng)由種種行為展現(xiàn)出來。

? ? ? ?事實上，除了心理因素，當前學界關于強迫癥的研究還突顯了神經(jīng)系統(tǒng)、內(nèi)分泌系統(tǒng)方面的誘發(fā)因素。甘照宇主任稱：“強迫癥的發(fā)生與活躍在神經(jīng)系統(tǒng)、內(nèi)分泌系統(tǒng)的活性物質相關，5-羥色胺、多巴胺、γ-氨基丁酸是調節(jié)情緒、影響記憶的神經(jīng)遞質，包括它們在內(nèi)的遞質紊亂、失衡會影響人體的生理功能，使人難以控制思緒?！?/span>

? ? ? ?另有相關研究人員在強迫癥的遺傳因素方面作出了探索。研究指出，強迫癥在直系親屬的總體發(fā)病率為10%～22.5%，明顯高于普通人的病發(fā)率。

? ? ? ?強迫癥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的表現(xiàn)，而這也意味著不一樣的掙扎。

? ? ? ?劉揚很想脫離強迫癥。成績優(yōu)異、待人隨和、處事認真的他從小都是班級里的絕對“焦點”，老師的夸獎與同學的愛戴對劉揚來說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了。但這一局面，在劉揚考進理想的大學后被殘忍地擊破。

? ? ? ?身處滿是佼佼者的大學中，劉揚成為了諸多平凡人中的一個，過去引以為傲的優(yōu)秀的自己，在多次考試后已經(jīng)開始掙扎爬行。

? ? ? ?來到了憧憬的大學，能力不如人、成績也不理想的落差感，使劉揚陷進了焦慮。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，劉揚的強迫癥在一次期中考試中被發(fā)現(xiàn)?！斑@個結果仿佛不對，再算一遍吧”、“這道題的解法真的可行嗎？”、“前面的題目，是不是該再檢查一下呢？”……每做一道題，劉揚就必須反復檢查幾遍。好不容易強制自己往后面的題看，腦子里卻控制不住地想：前面的題似乎有問題，再復查一遍最好。

? ? ? “我的心里有兩種聲音：一種在反復質問、懷疑自己。另一種是，知道這樣想不好，但就是控制不住去想?！闭勂饛娖劝Y，劉揚的神情滿載無奈。

? ? ? ?確診強迫癥后，劉揚明白：自己心里出現(xiàn)了一只“白熊”。

? ? ? “白熊”這一說法來自于美國哈佛大學社會心理學家丹尼爾·韋格納（DanielM. Wegner），他曾進行過這樣一次實驗：允許參與者想著任何事物，除了先前在照片上見過的白熊。

? ? ? ?奇妙的是，被要求不去想白熊的學生，實際上很難做到。越想忽視，就越是在意，所謂白熊效應就是這個道理。

? ? ? ?劉揚也是如此。他試圖控制自己，有意識地制止強迫思維，可心理暗示一旦存在，就如照片里的白熊那般先入為主，難以轉移注意力。

? ? ? ?白熊效應，固然只是一種主觀性較強的心理學理論。但“闖入性思維”，也確實存在于每一個人心里，引致相應的強迫癥狀。甘照宇主任告訴39深呼吸（ID：shenhuxi39）：“闖入性”想法、沖動和圖像的出現(xiàn)往往是自發(fā)的、突如其來的，但如何評價、解釋這些“闖入性”想法卻與強迫癥息息相關。

? ? ? ?闖入性思維的出現(xiàn)，于一般人而言或許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。而闖入性思維置于像劉揚這樣的強迫癥患者身上，則成了不折不扣的強迫性思維。究其區(qū)別：懷疑的念頭和檢查的行為能幫助正常人審視自我，可不斷地懷疑自己、反復且難以制止的檢查行為對劉揚一流已然造成了嚴重的困擾。

? ? ? ?這也可以解釋，刻板的行為，也就是強迫癥最“廣為人知”的表現(xiàn)。當然，也有人說，強迫癥患者的表現(xiàn)可謂是千人千面。

? ? ? ?例如，有的患者過于講究干凈，所見之處必須確保整潔否則時刻擔心自己感染疾??；有的患者擁有傷害的沖動，常有自我傷害，甚至是傷害他人的臆想，并擔心自己付諸行動；有的患者則追求對稱與秩序，他們自身的行為、周邊的事物擺放有著獨特的一套邏輯，有過度的完美主義傾向……

? ? ? “強迫癥的例子不勝枚舉，可僅僅靠行為、思緒不足以進行自我診斷。強迫癥有著嚴格的診斷標準，關鍵在于強迫癥狀是否給患者帶來了痛苦的體驗，患者的人際關系、社會功能有否受到影響?！备收沼钪魅螐娬{。

? ? ? ?當強迫癥的發(fā)病原因漸漸清晰，如何找尋出路，跳出這個怪圈已然成為諸多人需要面對的難題。

? ? ? ?英子是一位95后年輕媽媽，當前，她的世界也只有她和那將近一歲的兒子。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：努力與強迫癥作斗爭。

? ? ? ?去年春天，兒子的到來給英子一家?guī)砹藷o限的喜悅，也于英子的眼前蒙上了一片陰霾——在兒子到來的同時，強迫癥也來得讓人猝不及防，更是無情地折磨著初為人母的她。自從生完孩子，“全職”在家?guī)薜挠⒆?，過上了堪比“007”的生活：每天孩子睡著的時候，自己干家務，孩子醒著的時候，照顧孩子，一天24個小時，一周7天，天天如此，沒有停歇。

? ? ? “孩子他爸終日加班，是家庭的經(jīng)濟支柱，我的責任就是盡我所能，讓兒子健康快樂地成長?！弊鳛樾率謰寢專⒆拥摹耙獜姟毙愿裨趲薹矫嬉舱宫F(xiàn)得淋漓盡致，也正是因此，強迫癥隨之而來。

? ? ? “有時候，我總覺得洗衣機里寶寶的換洗衣服還沒洗，”每天，英子能數(shù)十次掀開洗衣機的蓋子查看，以確保里面空無一物；不僅如此，寶寶總在夜里哭鬧，英子在睡前就必須反復檢查寶寶的衣服被子是否穿好蓋好、喂奶的工具是否有序擺放在方便拿到的位置；哄寶寶入睡后的英子，總感覺聽見寶寶在“哭鬧”，可應“呼喚”而去卻發(fā)現(xiàn)寶寶睡得安穩(wěn)極了，所謂的哭泣聲只是腦海中的產(chǎn)物……

? ? ? ?養(yǎng)育孩子本就不是容易之事，也正是在產(chǎn)后的這一階段，媽媽們?nèi)菀妆粡娖认敕?、沖動或影響困擾。美國一項相關研究表示，新媽媽罹患強迫癥的幾率是普通人的5倍。

? ? ? ?強迫癥的一系列無意義的想法與沖動不僅浪費了媽媽的時間，還干擾了日常生活的正常運作。

? ? ? “我快要把自己逼瘋了！”事事以孩子為先，卻總擔心自己照料不好孩子的英子，察覺到了自己那不正常的行為。網(wǎng)上搜索后，“精神癌癥”這四個字著實讓她慌了神。

? ? ? “強迫癥難治好”、“強迫癥需要治療一輩子”、“強迫癥治療后又復發(fā)了”、“藥物治療逐漸沒有效果”……種種言論，也讓她無比擔心。

? ? ? ?強迫癥真的是治不好的“精神癌癥”嗎？甘照宇主任認可了強迫癥作為心理疾病的難治性，卻不認同強迫癥無法治愈這一說法。

? ? ? “在強迫癥的治療之前，一個不可忽視的事實是：強迫癥就診率低，有意識前往診治的患者僅是患者群體中的一部分。盡管強迫癥出現(xiàn)在網(wǎng)絡的頻率頗高，但人們對這一心理疾病的了解相對有限，一些患者沒有‘強迫癥是病，該治’的觀念，更有患者選擇逃避，拒絕接受自己得了‘精神病’的事實?！备收沼钪魅沃毖?。

? ? ? ?如今，多番自我掙扎無果的英子選擇直面強迫癥，前往醫(yī)院診治。配合藥物與心理治療“雙管齊下”，目前英子自覺強迫癥正在逐漸好轉中。

? ? ? ?愛因斯坦曾說過：“思想總是被意識的幻覺折磨”。

? ? ? ?強迫癥的出現(xiàn)，是橫亙在患者面前的一道難題。病癥現(xiàn)形之時，患者們或奮力抵抗，或消極逃避都是正常現(xiàn)象。可說到底，強迫癥只是思緒的“紙老虎”，越是在意就越發(fā)“生長”。

? ? ? ?其實，當強迫癥來臨時，所有掙扎都毫無作用時，不妨求助醫(yī)生。目前，臨床醫(yī)生已然可以對應不同個體制定合適的治療方式，幫助患者實現(xiàn)治愈。

? ? ? ?甘照宇主任表示，一些患者身上可能會出現(xiàn)“共病”現(xiàn)象。所謂共病，指患者身上同時存在兩種疾病。若只針對其中一種疾病采取了治療措施，則是對疾病的漏診，這無疑加劇了患者的痛苦。

? ? ? “所以，重視藥物治療與心理治療的結合，這對于強迫癥患者的康復大有幫助。而從治療方面看，醫(yī)生能否識別強迫癥、如何正確治療強迫癥的‘共病’同樣影響患者的康復。強迫癥共病雙相障礙時，往往對傳統(tǒng)的抗強迫藥療效欠佳，需要換用其他既具有抗強迫又具有穩(wěn)定情緒的藥物?！备收沼钪魅握f道。

? ? ? ?其實，現(xiàn)階段我國針對強迫癥的治療也有著獨特的地方。我國醫(yī)療資源有限的條件下，強迫癥的治療周期較長、費用較貴是不爭的事實，也正因如此，需要耗費較長時間、較多費用的心理治療往往難以被患者廣泛接受。而出于“藥物副作用大”的誤解，有的患者們也有所顧慮，甚至在治療過程中擅自停藥。

? ? ? ?病情的診斷是否準確、治療方案是否妥當、患者是否配合，都影響著強迫癥的診治與康復。任何一環(huán)出現(xiàn)問題，都會成為強迫癥診治難的原因所在。

? ? ? ?“患者對治療方案的選擇直接影響強迫癥規(guī)范治療的開展。實際上，相較過往的藥物而言，目前，患者可采用的藥物已有了很大的改善，經(jīng)改善后的新藥物有著療效快、效果好、副作用小的優(yōu)點。在藥物的幫助下輔以適當?shù)男睦碇委?，能康復的患者也不在少?shù)。”甘主任對強迫癥的治療與康復表現(xiàn)出較為樂觀的態(tài)度，并鼓勵疑似出現(xiàn)相關癥狀的患者及時就診，在醫(yī)生的指導下規(guī)范治療。

? ? ? ?最后，39深呼吸（ID:shenhuxi39）也希望，所有強迫癥患者在掙扎無效后，能夠盡早選擇科學的治療手段，實現(xiàn)早診早治。畢竟，人類未必是強迫癥的手下敗將，與其自我折磨，何不直面強迫癥，以中立、客觀的立場看待它，順其自然，為所當為。

（應受訪者要求，文中姓名除專家外均為化名）

指導專家：

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(yī)院精神心理科主任醫(yī)師 甘照宇